余傑: 王康有薄、溫、蔣三個父親嗎?

 

余傑: 王康有薄、溫、蔣三個父親嗎?


我的《去蔣化與去毛化都是去偶像化》一文發表之後,王康以《正邪混淆,遺哂天下》一文反駁之,通篇高言大志,充斥虛詞空話,偏偏沒有一個過硬的史料證明蔣介石不是獨裁者和屠夫

此類文章本不值一駁,不過王康此人,其人格形態、知識結構、思維方式都有剖析的餘地,可以將其作為一個解剖標本,透視那些雖經過“六四”屠殺、口口聲聲追求民主自由的文人,內心深處其實是那麼地熱愛專制獨裁。

多年來,王康兩岸通吃、中美悠游,以唐君毅侄兒的名義行走江湖。既能被中共國安特務創辦的鳳凰電視臺當作座上嘉賓,又能在“邪惡國家”的自由亞洲電臺滔滔不絕,以民間思想家自居,偏偏出入的都是深似海的侯門,走鋼絲的本領真不簡單。就連國民黨名譽主席連戰都托他帶話給薄熙來,縱橫捭闔,怎生了得?假以時日,還不是南懷瑾第二?

長袖善舞,多父善賈。幸虧唐君毅不是王康的老爸,否則怎麼容他又找來薄熙來、溫家寶和蔣介石三個父親?

説薄熙來是王康的精神之父,並沒有冤枉他。薄熙來垮臺前,王康視之若修齊治平之理想明君。在薄熙來統治重慶的時代,作為重慶本地人的王康,從不對其唱紅打黑的倒行逆施有一句批評。若是懦弱自保還情有可原,因為連《南方週末》一般都回避批評廣東本地的事情。但是,據重慶的朋友告知,王康不僅不潔身自好、與推行“小型文革”的薄熙來保持距離,反倒投懷送抱、與薄熙來的若干文膽智囊打得火熱,從中拿了不少顧問費、諮詢費以及各種來歷不明的津貼。那時,別的民營企業家都成了“黑社會”,只有他這個“一代儒商”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。

而薄熙來甫一垮臺,王康便如同泰坦尼克號上的老鼠,跑得最快。一夜之間,搖身一變,居然放膽揭露薄熙來、谷開來夫婦“性生活不調”,成為薄案之“第一報料人”,在西方媒體上很出了一陣風頭,讓他身邊的人大跌眼鏡。那時候,就連劉源、張海陽等手握軍權的太子党都噤若寒蟬,偏偏就王康一個人“有料”,若非當過薄熙來之王府總管,如何能知道主人“性生活不調”之內幕?若非中南海刻意安排、布下棋子,對於如此膽大妄為的潑糞者,中共國安、國保之羅網又豈能“吞舟是漏”?早以“洩露國家機密的罪名”抓去判個十年八年了。

那麼,為何普天之下惟有王康能獨享言論自由?因為他已經拜溫家寶為新任父親了。且看他諂媚溫家寶的言論,精神按摩如何恰到好處——“基督教的救贖意識,溫家寶多少融匯己身”、“中國當代擁有這樣一位動心忍性忍辱負重繼往開來的悲劇型政治家,這是中國的宿命。溫家寶是中國專制時代受公義使命召喚、戴鐐銬踐行的君子之一。”溫家寶當然會稱讚“竪子可用”!可惜,話音剛落,《紐約時報》揭露溫氏家族二十七億美金巨額家產的報導,立即讓曾經香氣撲鼻的“八寶飯”臭不可聞。王康的雄文自然被讀者擲之于地,廢為廁紙。

有了兩個父親充作其左右護法、哼哈二將,這還不夠,還要拉來已經作古的蔣介石作陪。王康曾率團到臺灣開辦關於抗戰的畫展,他接觸的當然都是郝柏村、連戰、吳伯雄等國民黨元老顯貴。於是,他真以為臺灣還處於蔣氏統治的威權時代,所有人對老蔣都頂禮膜拜、視若神明。在他的筆下,“蔣公率中華民國印信旗幡乘桴東渡,十年生聚十年教訓,為中國葆守一片迦南之地,以至於今。”亂用聖經典故,將無知當博學。在其眼中,蔣介石簡直成了偉大、光榮、正確的“中興之主”。當然,他不會忘了吹捧一下正在當權的馬英九:“馬英九主席承襲中華民國法統,護衛蔣公尊位,乃中華大義所在。”另一方面,稱其“主席”而不稱“總統”,顯然也是對中南海亦步亦趨。文人當奴才,首鼠兩端,察言觀色,真如陳寅恪所雲“最是文人不自由”。

在這篇為蔣介石“正名”的文章中,王康將中國抗戰取得勝利完全歸功於蔣介石,就如同毛新宇説是他爺爺打贏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般令人噴飯。我不信任有國共兩黨背景的著作,我更信任作為旁觀者的美國人的著作。稍稍讀一讀史迪威的回憶錄以及美國歷史學家巴巴拉•W•塔奇曼獲得普利策獎的巨著《史迪威與美國在中國的經驗》,就知道蔣介石領導的重慶政府何等貪腐無能,而蔣介石本人的軍事才能又何其低下。僅就軍事才能而論,且不說無法企及史迪威之萬一,比之白崇禧、孫立人以望塵莫及。後來被中共打得落花流水,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再看看易勞逸的著作《毀滅的種子:戰爭與革命中的國民黨中國》,那些蔣介石本人都承認的資料是何等怵目驚心——比如,在一九四三年徵集的一百六十七萬新兵中,有將近一半在趕去部隊的途中死去或逃走,而蔣介石及其親屬無邊的腐敗正是造成這一惡果的根本原因。那麼多的冤魂,債主不是蔣介石又是誰?

然後,就是王康津津樂道的蔣介石敗退臺灣之後“勵精圖治”的不朽功勳,他居然自以為是地代臺灣婦孺立言,要求臺灣民眾對蔣介石感激涕零、山呼萬歲。然而,臺灣的主流民意,是這位只知道奔走於權貴之門的說客體察不到的。王康當然不會去景美、綠島和馬場町看看,也不會傾聽“二二八”難屬的哭泣,更不會對鄭南榕、陳文成和林義雄的故事有興趣。他沒有讀過資料翔實、圖文並茂的《人權之路:臺灣民主人權回顧》一書——如果他想讀的話,我可以送他一本。政治受難者楊碧川在序言《暴力的美學》中,描述了自己被蔣政權的特務拔指甲、燙乳頭、二十四小時輪番羞辱,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悲慘遭遇,痛斥“蔣氏父子拿政治犯殺雞儆猴,讓全臺灣人不敢反抗”的累累罪行。歷史學家李筱峰則指出,蔣介石在臺灣實行戒嚴統治和“戡亂”體制,透過嚴密的特務系統來推行。如蜘蛛網般的特務系統,發揮了白色恐怖的作用。“從一九四九年的四六事件,到一九六零年九月四日的雷震案,十年之間,臺灣一共有兩千多人遭到處決,八千多人被判重刑。其中除了不到九百人是真正的共產黨之外,其餘九千多人是冤案、假案的犧牲者。”這本書中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,是蔣介石在法院判決書上的“朱筆御批”。一九七五年以前,兩蔣在白色恐怖的分工,大致可説:蔣經國負責逮捕,蔣介石負責最後審判。號稱“愛民如子”的蔣介石,多次用他“遒勁有力”的“御批”草菅人命。其批語中,有將六十歲的陳心菉從十年改判死刑;有下令將自首的徐會之“應即槍決可也”;有將法官認為“惡行不大”而被判十五年的康震“改判死刑”;有要求對翁文禮、梁培英、高執信(台南開元寺證光法師)三人“嚴為復審”,這三人因此被判死刑。一代大獨裁者幕後扮演法官,踐踏法治,無以復加。

這就是王康心目中英明神武的蔣介石的真面目。慣于宏大敍事的王康,是不屑於做考據工作的。既然沒有受過嚴格的學術訓練,也就不知道任何一個論點的成立,必須有材料的支援以及邏輯的推理。自說自話,不學無術,這是文人的通病,也是文人跟現代知識份子之間的一道絕大的鴻溝。

另一方面,以新儒家自詡的王康,外表卻又裝扮出列寧的模樣,恰恰將儒家的專制傳統和俄國的專制傳統完美融合。青年時代的偶像是毛澤東,中年以後的偶像置換成蔣介石,換湯不換藥,舊瓶裝老酒。一個偶像破滅了,就必須找出另外一個來,何其可憐。這種人偏偏就不知道如何自立,對他們來說,沒有皇帝的日子是過不下去的——因為當帝王師是他們最高的人生目標。

真正的知識份子必須有人權至上的價值堅守,批判所有的、程度不等的獨裁者,而不是從一大群獨裁者中挑選獨裁程度稍弱的那個傢夥來擁戴之——這是魯迅所説的“奴在心者”。我並不認為自己的每一篇文章、每一個觀點都正確,我始終歡迎朋友和論敵的批評指正。但是,有一點我是引以為驕傲的:我不曾讚美過任何一個獨裁者,殺死一個人的獨裁者,與殺死一千萬人的獨裁者,都是不可饒恕的獨裁者。無論是左翼極權主義,還是右翼威權主義;無論是毛澤東,還是蔣介石;無論是鄧小平、江澤民、李鵬,還是胡錦濤、溫家寶、習近平,我都指名道姓地批評過。我也點名批評過最近幾屆的每一名中共政治局常委,因此我被軟禁、被旅遊、被毒打,最後被迫出走中國。同時,我也持之以恆批評那些充當幫兇、幫忙和幫閒的無恥文人,從余秋雨到莫言,從孔慶東到摩羅,從于丹到甘陽,從劉小楓到王康,一個都不放過。中國潰敗,奴才遍地,逐臭之夫,與日俱增,我的批評也就如西西弗推石頭上山,沒有終局。

與此同時,王康左右逢源,遊刃有餘,亦文亦商,亦中亦西,何等滋潤。但是,過於聰明的人啊,把靈魂賣給了撒旦,把自由抵押給了暴君,你又能拿什麼東西贖回來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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